揭开千亿假发票案背后的利益链

    最近，一起由公安部部长周永康亲自批示，公安部和国家税务总局督办的苍南特大假发票案全线告破。

　　7月2日，公安部经济犯罪侦察局专门签发贺电，祝贺内蒙古、山西、浙江三省区警方一举打掉以侯应龙和郭立忠为首的“3.16”特大贩卖假发票团伙，并以此为线索顺藤摸瓜，破获温州苍南人方以干、陈玉燕制售假发票犯罪团伙。在这两起连环案中，11名主要犯罪嫌疑人悉数落网，缴获1579本、共计6.46万份各类假发票，以及10万多张假发票半成品。

　　该案主要经办人之一，温州市公安局经侦支队二大队大队长林敏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该系列案件缴获的假发票累计可虚开金额高达1002亿多元，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一起假发票案。

　　那么，数额如此庞大的假发票如何印制？其“流通链”是怎样形成的？假发票案为何屡禁不绝？温州仓南，一个谜底正等待揭开。

　　案中案

　　2004年2月25日，呼和浩特市工商局专业市场分局在对新城区毫沁营乡保安货运市场进行检查时，在该市场168货运部现场查获大量万元版的假发票。这些假发票系从山西太原运往呼市，全部为裁剪式万元版假冒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商业统一发票，共计310本，每本25份，共7750份，最多可开金额达7.7亿元。

　　此案迅速上报到公安部。3月5日，周永康部长在有关材料上做出批示：“加大查处案件的力度，以维护正常的市场秩序。”3月16日，该案被公安部、国家税务总局列为特大制假联合督办案件。

　　兵贵神速。3月19日，在呼市当地非法出售假发票的犯罪嫌疑人张卫军、郝建军和高玉平相继落网，一条重要线索浮出水面，这三人只是假发票销售终端，真正的上家是山西太原的郭立忠和侯应龙。

　　4月7日，呼市警方在太原市公安局的配合下擒获郭、侯二人，收缴6类12种假发票，共计1579本、64599份，防伪贴328张、26568枚，假发票样张3张，累计虚开金额竟可高达1002亿多元——一旦流入市场，将造成上百亿国家税收损失！

　　据犯罪嫌疑人侯应龙交代，这些假发票是以每本饮食业发票4元、其他发票8元的价格，由温州苍南人“朱林女”印制，托运至太原寻找买家成为下线，构建“金字塔”型销售网络，目前已有部分假发票流入了市场。

　　至此，印制假发票的窝点，堵住制假源头，成为侦破该案的关键所在。

　　呼市警方在浙江省公安厅经侦总队四科张副科长陪同下火速赶往温州，要求温州警方全力配合侦破此案。经深入排摸之后，冒名“朱林女”的苍南县钱库镇人陈玉燕进入警方视野。调查显示，在陈玉燕夫妇位于钱库镇兴华路的家庭印刷作坊里，具有假发票制版、晒绷、打码和装订等重大违法操作嫌疑。随后，警方又在该镇新建巷找到其另一处负责印刷的窝点。

　　5月21日，警方冲击这两处窝点，当场查获假冒的旅店业、饮食业等发票成品2.1万张、半成品9万张，5名制假者全部落网，其中包括陈玉燕夫妇及其即将大学毕业的儿子。

　　温州市公安局一负责人表示，此案的侦破过程有一定难度，制假者的操作极为隐蔽，每道工序完成后立即销毁残次品、边角料等相关物品，成品“出炉”当天就由侯某以现金结算，通过货物托运方式离开苍南，基本上未留下蛛丝马迹。

　　案犯的落网，不仅揭出惊天大案，也让人们把目光再次抽向苍南。

　　为什么又是苍南？

　　地处浙东南山区的苍南县，早在1970年代末期就曾因率先进行家庭手工业而闻名全国，有经济学者分析指出，“温州模式”最初就发端于该县。然而，近年来苍南却因为制售假药、“乡巴佬”系列食品和“毒奶粉”事件等而频频曝光。

　　据了解，这次震惊全国的假发票案也绝非偶然事件。

　　作为苍南的两大支柱产业之一，“鼎盛”时期该县包装印刷企业数达900多家，每年总产值近40亿元。但是，当地印制、销售假商标、假发票、假证件等违法活动也屡禁不绝。

　　早在1997年，新华社就曾经报道过一起“中国最大假发票案”：多名苍南籍犯罪嫌疑人在温州市龙湾区、鹿城区等地伪造增值税专用发票共达139本，票面额总计达14亿多元。

　　2002年6月28日，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发出通知，将浙江苍南与河南周口、广东潮汕、福建晋江地区并列为上述专项“打假”行动的重点地区，主要任务是“查游商、打团伙、端窝点”。据悉，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李岚清曾专门做出批示：苍南要花三年时间对印刷业集中整治。

　　苍南县经贸局分管工业的副局长钱克辉向记者介绍，三年来，浙江省、温州市对此极为重视，责成县政府牵头工商、公安、税务、文化、新闻出版、消防等部门设立“包装印刷业专项整治办公室”，原县公安局政委周科祥调任经贸局副局长兼该办公室负责人。随后，该县对包装印刷企业进行集中清理，400多家作坊式小企业被吊销资质，剩余企业被要求全部搬迁至新设立的5家包装印刷工业园区。

　　“苍南就是当代中国印刷工业的缩影，我们的整改措施非常到位，‘中国印刷城’就是见证。”原苍南县经贸局副局长、现龙港镇副镇长丁振俊指着当地最大的工业园“中国印刷城”对记者说。2002年底，这块金字招牌由国务院有关部门颁发给苍南县，这也是迄今为止全国唯一的一座国家级印刷城。目前，丁兼任该印刷城工业区管委会主任。

　　不过，多位知情者透露称，由于入园成本较高，一些企业因为资产规模偏小或业务量较少，因此不愿意进入这些工业园，而选择搬迁至更为偏远的乡村，仍然延续其家庭作坊生产方式。这在客观上也加大了监管难度，为各类假印刷品的黑市订单保留了方便之门。

　　温州市委政策研究室研究员马津龙表示，目前该县包装印刷业龙头企业不多，新雅、曙光、富康等6家大企业年产值也在2亿元以下，由此导致产业集中度不高，大多数企业普遍规模偏小，产品档次偏低，整个行业的发展还存在许多问题。

　　“行业发展主要靠企业自身，但也离不开外部力量的监控、规范与扶持。”马津龙说。

　　“闪电行动”

　　其实，不仅苍南一地如此。近年来，浙江省税收征管领域的违法犯罪活动不断滋生、蔓延，大要案件频发，危害十分严重。

　　为此，浙江警方始终保持着对涉税违法犯罪活动的严打高压态势。据统计，从2000年至2003年间，全省共立案侦查涉税犯罪嫌疑案件3107起，破案2899起，追缴税款损失6.18亿元，打击处理犯罪嫌疑人3112名。其中公安部整顿和规范办挂牌督办的诸如造成国家税款损失达50亿元的安吉“11.11”制贩假发票案件、涉案价值达33亿元的台州“5.10”制贩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案等共13起重特大案件，也全部侦破，移送起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