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玲：投身反避税 追求无止境

    在大连国税系统苏玲是个“腕儿”，尤其在反避税这个行当里可以算“大腕儿”，不少大牌企业或机构都看上了她，其中不乏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国际知名猎头公司、世界500强企业，提供的职位、开出的薪金令人羡慕。有一回，一家国际知名会计师事务所的老总，找苏玲的同学做说客，以50万元年薪的待遇请苏玲去任职，被苏玲婉言谢绝。

    苏玲名声在外，与一起反避税案例有直接关系。

    一招妙棋走出一个经典结局
    2010年初，一则松下集团境外收购另一家日本知名电器企业集团公司，并战略整合内部生产结构的消息在互联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这则消息也引起了大连市开发区国税局反避税人员的注意。俗话说干什么吆喝什么。被收购的日本知名电器企业集团，在大连开发区注册成立了多家子公司，根据以往的工作经验，跨国公司旗下企业的股权关系复杂，跨国公司被收购之前往往要进行内部整合，整合结果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家日本知名电器企业集团在大连投资多家企业，存在着股权转让的可能。

    苏玲时任大连开发区国税局税政处副处长，主管国际税收工作。他们立即启动了反避税机制，发现这家日本知名电器企业集团在大连开发区有4个子公司存在股权转让行为。苏玲在与其中一个子公司沟通后，子公司股东会立即向日本的集团总部汇报，如果不及时处理股权转让的税务事宜，将给未来在华投资造成不良影响，并转达了中国税务机关要求境外股东纳税的立场。

    一周之后，集团总部的代表飞抵大连，与苏玲就股权转让事实作了沟通。苏玲回忆说，这位代表是一个日本人，属于集团的高层管理者。苏玲要求他提供4个子公司发生股权转让的详细情况。又过了一周，苏玲和她的同事与日方代表再度会面，对方提供了集团子公司的全部股权转让价格、股权转让成本、相关的董事会决议等资料，放在桌上高高的一大摞。至此，股权转让事实被全部确认，但真正的挑战在后面等着苏玲和她的同事。

    股权转让行为的发生不代表股权转让收益的存在，特别是企业集团内部之间的股权转移，一般会按照账面价值进行转让，也就是平价交易。那么，如何确认税收上的境外企业股权转让收益？当时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市场法，例如参考松下集团收购这家日本知名电器企业集团公司的收益，但松下集团的这次收购整体上是亏损的，市场法不适用。

    另一种是成本法。在谈判中，日方代表认为，其股权转让收益应为转让价格减去转让成本，即账面价值。显然，如果股权转让是平价交易，采用成本法计算转让收益，只产生少量税额，因为成本法很难对企业隐含的无形资产进行评估，会低估企业价值。事实上，这家日本知名电器企业集团在大连有两个子公司经营得很好，股东权益收益率达到20%，按照教科书的说法，稳健企业的股东权益收益率在10%~25%之间。

    苏玲阐明了中国税务机关的立场，虽然是集团内部整合发生股权转让，但平价或低价转让不符合中国税法规定的独立交易原则，应该按照公允价值予以调整。可这个公允价值应该从何而来？当时苏玲自己心里也没底儿，那个日本人更是满脸愁苦的表情。他说税款多少是一回事，给他一个有说服力的计算方法，让他能说服集团董事会又是一回事。言外之意，人家不差钱。谈判陷入僵局。

    在谈判中，对方多次提出西方经济管理学中的理论。苏玲想，能不能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办法？苏玲一年前考取了ACCA，即英国皇家注册会计师，她忽然想起考试期间学过“资本资产定价模型”，能不能利用评估无形资产价值的“收益法”来计算股权转让收益呢？

    收益法是通过估算被评估资产在未来的预期收益，并采用适宜的折现率折算成现值，得出被评估资产的评估值，评估值有基本的计算公式。但是，收益法的计算参数选取非常复杂，涉及企业各种自由现金流的预测、风险系数、现金流折现率等等。大连市开发区国税局成立了苏玲牵头的收益法攻关小组，研究收益法各种参数选取原理和实务操作方法，他们经过反复研究和演算，终于胸有成竹了。

    最后一次谈判被苏玲主导了，那位日方代表问苏玲采用什么方法计算股权转让收益，当他听到“收益法”时，点头说他知道。由于使用了国际公认的方法，最终得到这家跨国企业的认可，并将2008年以后的股权转让价格进行了调整，缴纳了1124万元税款。

    这是全国完整运用“收益法”进行股权转让反避税调整的第一案，是反避税领域运用经济分析方法的一个新突破。2010年11月17日，国家税务总局国际税收管理司专门下发文件，对大连市反避税工作给予高度评价，称“该案的突破对今后全国开展股权转让交易的转让定价调查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在我国有广泛的应用前景。

    随后，国家税务总局委托大连市国税局研究创建收益法模型，并将此模型实务化，以便在全国税务系统推广应用。大连市国税局指定开发区国税局完成此项任务。苏玲再度带领收益法小组进行攻关。

    2011年11月24日，国家税务总局国际税收管理司领导听取了收益法小组的汇报，对模型表示满意。现在，收益法正在全国税务系统推广应用，收益法小组编写的《企业价值评估理论与指导》，已成为全国股权转让案件收益法运用的推广教材。

    现在，苏玲是大连市开发区国税局税政处处长，她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收益法已经在反避税领域得到广泛应用，跨国企业和国际机构也学会了采用收益法与税务机关博弈。如今在税收谈判中，她的对手中常常会多出一个评估师，因此避税与反避税的博弈没有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