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合理回报的税负才是公平的税负

关于中国宏观税负的高低，近来成为朝野争论的焦点问题之一。政府部门，一些官方经济学家， 纷纷发表意见，认为中国宏观税负不但不高，而且还大大低于国际平均水平，甚至比发展中国家的平均税负还低；而相反的意见则认为，中国宏观税负达到甚至超过 了国际平均水平。而来自企业界的声音则几乎一致认为，企业税费太高，不堪重负。

由于财政收入的统计口径存在问题而且缺乏公开透明，很多不规范 的财政收入并不会体现在公开的财政预算和决算表格中，因此，通过统计数据准确地说明中国的宏观税负确实是有一定难度的。所以，换一种思路，我们可以从每个 人的具体感受入手谈这个问题。近年来，流行一个说法，叫做让群众有更多的“获得感”。那么，从纳税的角度看，群众的获得感增加了吗？作为一个纳税人，从国 家得到的福利和回报，与自己的纳税相称了吗？

首先必须说明，一些宣传文字中所说的“群众”，其实就是“纳税人”的同义词。 一个以间接税为主的国家，这个国家的所有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广大人民群众，从生到死，一直是这个国家的纳税人。他呱呱坠地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吃的奶 粉，他使用的尿不湿，都是含税的。当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埋葬他的墓地，祭奠他的香火花圈，也是含税的。所以，我们每一个人民群众，从生到死，都是这个 国家的纳税人。这一点必须时刻牢记在心。

目前中国的人民群众也就是人口总数大致是13.7亿人。2015年，一般公共预算收入是15.2217万亿元，社保基金收入为4.6万亿元，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3.2547万亿元。这三项收入并无重叠交叉，简单相加，就是23万亿元。这 些财政收入，或者是企业通过生产经营活动缴纳的，或者是人们在取得收入的时候缴纳的，或者是拥有一份财产的时候缴纳的。虽然缴纳的途径和方式不同，但是这 些赋税最终落在每一个自然人的头上。那些貌似由企业负担的赋税，最终的归宿却是它的股东，它职工和它的消费者。虽然这些赋税最终负担者中可能也有一定的外 国人，但是这个数量应该非常小，可以忽略不计。以中国13.7亿人负担23万亿元的赋税计算，平均人均达到1.68万元。这就是说，全国每个人，包括嗷嗷 待哺的婴孩，风烛残年的老人，深山老林中的农夫以及沿街乞讨的乞丐，平均每个人给国家的财政收入贡献了1.68万元。

中国历史上的税收理论认 为，老百姓缴纳皇粮国税是作为臣子不可回避的义务，是一种天然的“本分”，并无任何条件可言。这种说法现在已经不能说服人。从终极意义上来说，老百姓给国 家缴纳赋税，是与国家进行一种交换。由于市场的缺陷，人们非常需要的有些物品或服务，却无法从市场得到满足。这种物品或服务，我们叫它公共品。这种公共品 必须通过组成国家，由国家来提供。国家通过强制力作后盾，可以防止搭便车逃费行为，国家也可以通过规模化生产，降低公共品的价格。这样，老百姓和国家之间 就形成一种需求和供应的关系，消费和服务的关系。老百姓给国家纳税，国家给老百姓提供公共品。这种交换的最高境界就是公平交易。

既然社会公众 和国家之间是一种消费和服务的关系，那么，为公共品付费的公众，当然希望它付费之后得到的物品价廉物美，至少是物有所值。对于一个普通百姓来说，一年如果 要花掉1.68万元，那显然还是能够购买不少东西。那么，可以算计一下，平均每人给国家缴纳1.68万元，他应该从国家得到怎样的的福利和回报？

显然，很多人经过对比，觉得税收的回报不够高。有些人们需要的公共品并没有被提供，有些虽然提供了，却价高质次。这就是人们认为目前税负很高的原因。

举例来说，人们缴纳了高费率的社保金医保金，但是不但退休后得到的养老金不高，而且据说还存在巨大缺口，将来要延迟退休，并且还酝酿要让已经退休的职工 继续缴纳医保金。尽管人们缴纳了不低的税费，但教育、医疗、公共安全、食品安全、环境保护等都不尽人意，本来应该是国家免费提供的一些公共品，却要人们承 担昂贵的费用。

而另一方面，人们也注意到，本来应该用于为社会提供公共品的财政资金，却没有被恰当高效而公正地使用。很多本来不该由财政负担 的组织及其人员，长期享受政府和公务员待遇，由财政供养，占用和耗费了大量的宝贵财政资金和社会资源。同样为人诟病的是，财政支出并未受到严格的监督，一 些支出大水漫灌，好无效率。本人所在省份一位知情人抱怨说，有的领导好大喜功，心血来潮大搞文化产业，十几亿的投资下去，盖了不少不伦不类的仿古建筑，毫 无收益，投资全部打了水漂。当然，这样大水漫灌大手大脚的也绝不仅仅是文化产业。近些年国家对三农的支持项目很多，财政投资和补贴也很多，于是催生了套取 资金的虚假项目。这种种做法，无不是糟践和浪费国家资财，浪费每个人辛苦缴纳的税费。

这种种浪费和糟践纳税人钱财的做法，纳税人自然也是看在眼里，气在心头，与自己缴纳的税费相比，与自己得到的公共服务和回报相比，自然可以得出纳税不划算，税负太高这样的结论。

总之，即使中国的宏观税负真的如一些人辩论的那样，远低于国际平均水平，但如果不能将这些收入用在为老百姓服务的地方，而是用在挥霍浪费，用在满足极少 数人需求的地方，那么，这种税负也存在正当性问题。所以，在当下，比用数字论证中国宏观税负不高更重要的事情，是真正提高财政资金使用的公平和效率，让人 们的纳税物有所值。